“朱伟说的没错,江阳那三年坐牢确实冤枉,而且他这三年冤狱,很大程度上,是我一手造成的。”面对赵铁民和严良,张超毫不隐瞒,爽快地承认了。 赵铁民喝道:“这件事为什么你从来不提?” 张超微笑道:“我不知道这事与江阳被害有关,而且你们也没有问过我这事。” “我们怎么知道你们这些年里发生过哪些事,我们怎么问!”赵铁民怒视着他,对他此前的隐瞒不说极其恼怒。 他很平静地笑着:“现在你们对这十年里发生的事应该大致了解了吧?” “我们——” 严良抬了下手,打断赵铁民,说:“这十年的故事像一座大楼,我们现在知道的只是大楼的外观,具体的内部结构我们并不清楚。此刻我最好奇的一点是,这十年的故事,我们是从不同的人口中拼凑出来的,可你明明知道全部故事,并且也一直引导着让我们知道全部故事,为什么你不肯一开始就全部告诉我们,反而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?” 张超笑了笑:“当游客走到这座大楼面前时,只有对外观感兴趣,他才会深入内部看看。如果大楼的外观就把游客吓住了,让游客不敢靠近,甚至装作没看到,掉头就走,那么大楼的内部结构将继续保留下去,直到等来愿意进来的客人。” 严良和赵铁民对视了一眼,缓缓点头:“我明白了,也理解了你的良苦用心。现在,能否先揭开一角,谈谈你是怎么害得江阳入狱三年的?” “江阳正式被刑事拘留期间,李静告诉了我当年的事,我由于当年未举报侯贵平的冤案,心怀内疚,马上赶到金市,做江阳的辩护律师。江阳在看守所始终没有认罪,相信你们作为过来人,也知道早些年的审讯方式,具体的,没必要说了,总之,江阳的意志力让我深深敬佩,他是个极其顽强的人。一审开庭前,法院组织了多次的模拟法庭,单纯从证据来说,除了账上多出的二十万之外,那些照片都不算实质证据,而且二十万是在他被调查期间汇进去的,自然可以作为庭审上辩论的疑点证据,对这起案子,我有很大的信心能为他脱罪。只不过……” 他低下头,叹了口气:“只不过最后一审还是判了十年。江阳不服,提出上诉。上诉开庭前,法院组织了几次模拟法庭,我的辩护理由完全站在公诉人之上,这时,法院突然宣布延期开庭。几天后,我有几个比较要好的同学朋友,从事法院系统工作的,找上了我,跟我说,目前江阳的罪名是领导定性的。他本人一直不肯认罪,而我又以疑罪从无的角度替他进行无罪辩护,这让审判工作很被动。他们告诉我,领导对这个案子的定性不会改,如果我再不顾全大局,替江阳做无罪辩护,我的律师执照将来年审时,恐怕会有点麻烦。而江阳不肯认罪,法院开庭就会继续延期,他还要关在看守所里吃苦。” 听到这儿,严良的脸色渐渐变得铁青,这是赤裸裸地以顾全大局为名,对人进行威胁。 张超抿了抿嘴巴:“他们带我去见了一位领导,那名领导说,他可以承诺,只要江阳认罪,案件定性不改,由于涉案金额只有区区二十万,可以从最轻程度判刑,甚至判缓刑,他已经坐了一段时间的牢,等审判结果下来,抵消刑期,就可以直接出狱了。至于江阳的公务员工作,也承诺可以保留。这是既顾全他们的面子,又对我和江阳两人最好的解决办法,他建议我去说服江阳。” 他叹口气:“我找江阳做思想工作,他起初不同意,认为有罪就是有罪,没罪就是没罪,有罪就该服法,怎么可以既认罪又不用服法?我和他谈了很多,最后谈到了他的家庭。他前妻没有固定工作,还有一个儿子要养活,他需要向现实妥协,保住公务员这份工作,这是一个男人该负的责任。他低头了,写下了认罪书,也当庭认罪。” 他苦笑一下:“后面的结果你们也知道了,那位法院领导根本是骗了我们,最后还是判了三年,丢了公职。” 严良和赵铁民沉默着,没有说话。 过了很久,赵铁民咳嗽一声,打破这种压抑的静谧,说:“现在你能告诉我,江阳到底是谁杀的吧?” “这是你们的调查职责,不应该问我。” “你还不肯说吗?” “江阳的死,你们应该去问问胡一浪和孙红运。” 赵铁民眼角收缩着:“放心,我们会问的。” 张超微微一笑:“这么说,你们并没有被这座十年的大楼外观吓住,有兴趣往里面看看。” 严良问:“那么里面是什么样的,现在能告诉我们了吗?” “没问题,不过,”张超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,“不过我需要附加一个条件。” “你说。” “我要请你们破例,这次对我的审讯,需要当着专案组所有成员的面。” 赵铁民皱眉问:“为什么?” 张超笑道:“这个条件如果能够满足,才遗证明你们确头想进大楼里看个仔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