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7章很少有人会喜欢-《同学录(全集)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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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最后他不停地说着我错了,小五耐心地说着没关系。

    跟我已经没关系。

    小五问阮宁:“我这十年是不是特不值,被这样一个人耗了。”

    阮宁回得很短,却说完了想说的话:“你爱他的时候,他值得你爱,其他人通通闭上鸟嘴,包括我;你不爱他的时候,他就是不值得你爱。爱得这么及时,不爱也这么及时,谁有你聪明可爱?”

    拿到离婚证的时候,小五和208全体成员留影纪念,面对生活的伤痛报之以微笑,伤痛总会愈合,可是勇敢的微笑却只有一次。

    她潇洒转身,说:“我是第一个,等你们了。”

    婚姻成了困兽的牢笼,逃出来的怕是要一飞冲天,做条金龙。

    剩下的普通货色小鲤鱼继续为爱战斗。

    阮宁笑了,莫名想起小五狂妄地挑眉跷腿坐在桌子上护着她睥睨众生的模样。

    真女神也。

    她把手鼓成喇叭,远远狂热地号着:“我爱你,小姐姐。”

    小五嫣然一笑。

    她说:“你如果真爱我,等你老了,掉了满口牙,跳不动广场舞,为我著书立说时,别忘了隐去我的真名。”

    俞迟出了雪坑,把进了雪水的手机用力拍了许久,收到一条微信。

    是阮宁和宋延的合照。

    咧着嘴的俩人站在秋色灿烂的江南里。

    阮宁站在照片的右侧,为他留出空间,宋延被她高高地举在中间,这当了妈妈的女孩动作带着体谅和温暖。

    他问她:“带着儿子叛逃了?”

    阮宁回复:“啊!你爬出来啦?”

    俞迟忍不住笑了:“是啊,我出来了。你呢,去了哪儿?”

    阮宁随手拍了身后的风景,“三堂书院”四个字清晰而带古意,这是民国时的建筑。书院旁边露出一角黑白琴键形状的建筑,却是现代的。俞迟许久未见母校,眼底也有淡淡的怀念。

    他说:“回去啦?”

    阮宁又拍了一张法学院门前的一块青石板,因为经年累月的雨水冲打而洼了下去,青石的边角还用红印泥楷书刻着“63级全体法学院生贺校九十年华诞”。

    这块石头有些来历。据说当年一帮学法学的老头老太太,扛着块未经雕琢的石头来庆祝学校九十岁生日,搞得当年的法学院马院长脸都绿了,颇怀疑他们是从路上捡的。一块破石头,收还是不收,不收老头心脏病犯了咋整,可收了寒酸不,其他学院送的“千里河山万里海”的屏风还依稀发亮,这个石头会不会因此成为建校九十年最闪亮的笑话。老太太们看着院长为难,说:“小马小马你别怕,只管放到家门前,丢了人算我的。”

    等到石头放到院门口,居然没一人嘲笑,大家都说没毛病,是法学院这群疯子的特色。小马院长一听简直不能更郁闷。

    阮宁发微信:“你看这个地点,是我当年的根据地。”

    俞迟发了个问号。

    阮宁嘿嘿道:“我当年就趴在这儿,傻乎乎看着医学院的动静,蚊子打我跟前儿过都不咬我,大家也都瞧不见我。”

    医学院在法学院斜对面。

    俞迟又是一个问号:“为什么偷看?”

    阮宁笑了,这个秘密总算不是件丢人的事情。她说:“你们上午十一点下课,下午四点半去实验室。我站在这里,总能看到医学院的学生经过。以前有一个印象,学医的人的手很白,无论人长得怎么样,手却总是十分干净的。看到你们,我那时总是羡慕,因为我是个邋遢的姑娘。”

    俞迟了悟:“你是为了找人?你为了看谁?”

    阮宁有些犹豫,她不再打字,用了语音:“俞迟,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?”

    俞迟也用语音:“一般般。”

    “能不能……委婉一点?”

    “很少人会喜欢的好看。”

    阮宁觉得跟直男交谈像是快死的人被拔了氧气管。

    她换了个说法:“那你觉得,我的五官有没有哪里长得有一点点好看的?”

    俞迟说:“乏善可陈。”

    阮宁手痒痒,很想换手机,她说:“哦。”

    俞迟倒是很认真地用着大学时的第一批智能手机,他念旧,这手机用了好些年,屏幕早已经花了。俞迟一时想不起说什么,轻轻抚摸手机,再次点开时,屏保是他毕业时和别人的合照。照片上的自己柔和而明亮,看起来并不如平日的冷漠,这是阮宁眼中的俞迟。这样的角度瞧着这张照片,瞧着阮宁眼中的自己,仿佛自己也变成了阮宁。

    是啊,他娶了一个普通的姑娘,一个别人想象不到的俞迟会去娶的姑娘。

    毕竟,只有费小费才能配得上俞迟,毕竟满园子父亲还在的将门千金才能配得上俞迟,对不对?

    是谁,也不会是阮宁,对不对?

    他能想象熟悉的人怎样去猜想,俞迟团了个雪球,砸向了视线极暗淡的远方。他人生中鲜少有什么不规矩的时候,习惯了命运带来的逆来顺受。奶奶死的时候是这样,远赴英国的时候也是这样,变成俞迟或是宋中元的时候依旧是这样。

    唯一一次向天抗争,唯一一次为了自己。

    为什么娶了阮宁?

    通讯录中俞迟对阮宁的备注是“皮蛋”,俞迟有时颇刁钻,有时也朴实。他认为阮宁是一颗“皮蛋”,因为“皮蛋”是一道黑暗料理,很少有人喜欢。因为皮蛋顽固却弹得很高、跳得很远,因为皮蛋无人留意、颇不起眼。

    俞迟对“皮蛋”说:“我下面说的是实话,而这些话放了很多年,如你不问起,预备你死后照旧烧给你,因此现在说来显得有那么一些难得,可是也不见得你非听进去不可。”

    “阮宁同学只有微末的姿色,上帝可以做证。因此,很少有人会喜欢,很少有人会觉得你灿若明珠玫瑰,很少有人会看到你的眼睛就心里慌乱,很少有人怕失去你而不得不跋山涉水,很少有人把生命过成一条弯又不眠不休快马加鞭只为赶上你的直线,很少有人觉得只有你不是得不到不娶也没关系的姑娘,很少有人本分地喜欢你二十年又安分地准备爱你一辈子,很少有人娶不到你就不罢休,希望你注意,只有这一次的很少是得不到也没关系,之前的所有很少都是没有你不可以。因为很少有人对你毫无要求,对自己却苛刻至极。这样的人很少很少,少到难以估计。但只有我知道,少的尽头是有而非无,原因简单,因我就在,很少之一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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